“辉煌60年”优秀征文:穿透黑夜的钢针
这个井冈山下的赣西小县,九曲十八弯的莲江奔涌向南,浪涛潺潺。枕着涛声,似乎隐约听见了悠长的民歌,莫非那消失在岁月深处的红色歌谣还在不停吟唱?我有些疑惑了。听啊,是谁在阡陌之上纵情歌唱?“陈竞进一枝枪,一枝枪充团长,一枝枪呀追朝湘,追得朝湘(哎唉)到处钻,到处藏……”
那粗犷的歌声,在深情而豪迈地叙述莲花一枝枪的动人故事。
提起莲花,人们总会联想到走进了毛委员笔下的那支俄国造步枪。这支枪在井冈山革命斗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用生命和信念捍卫的莲花一枝枪,已经成为一种百折不挠、不屈抗争的精神与动力,成为取之不尽的宝贵财富。
“一根枪开辟红色区域在今岁,万民团结推翻黑暗统治属当年。”
这副贴在1928年门楣上的春联,穿过80多年的风雨,依旧鲜红如初。是的,烈士的鲜血永远不会褪色。
从此,莲花总是和一枝枪联系在一起。广场上耸立的城雕就是一枝枪。新党员入党宣誓,先去瞻仰静静陈列在玻璃柜子里的那支已经无法使用的老步枪。
然而,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莲花,自然还有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感人故事。
我的目光凝聚在一根再也平凡不过的小小钢针上。莲花一根针,谁听说过?那被风尘掩埋的故事,几乎不为后人知晓,史料上也不见记载,只有一些经历过莲花解放的革命老人还依稀记得。
那根针扎在1949年风雨如晦的前夜,扎在已经腐朽即将重生的肌体里。经过60年的沧桑,经过2万多个日子的磨砺,这根钢针却不会锈蚀与损伤。
也许是沉寂下来的记忆注定要复苏,也许是早被遗忘的细节需要翻晒,也许用生命与智慧去演绎的情节富有生生不已的生机,永远不会消亡。就在六年前,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替他在深圳创业的儿子来到我单位上办事。一杯清茶端给他,便在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时间上游漂来的话匣子。趁我办事的空档,他几乎是自个儿聊了起来,让我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夕。
这分明是上苍在冥冥中安排,让他的嘴和我的手联结起来,共同完成一个久远故事的薪火传递。
49年7月,国民党莲花县政府的门口突然来了个卖功夫针的北方人,他的摊子就正对着县衙。县长蔡啸波闲来无事,踱出衙门时常站在针摊前瞧热闹。这个北方汉子就像古代寓言里那个卖矛和盾的商人。
“你瞧我的针有多锋利,铁皮都可以刺穿!”
他一边吆喝着,一边以小铁槌往一块洋铁皮上敲针,针头果真噗的穿透了过去,拨出一看,针头完好无损。
这个故事分明就是一则寓言。一个地下党,就在国民党县长的面前,以钢针穿透洋铁皮,这是个颇有象征意味的动作,堪称行为艺术。我想,这根针凝聚了成千上万革命先烈的力量,它穿透的不是洋铁皮,而是沉沉黑夜,从那针孔里流出的是血色黎明。
谁也想不到,这东北汉子是共产党任命的中共莲花县人民政府第一任县长。他叫赵拨轮,河北安国县人,1949年随军南下,莲花解放前夕他奉命潜入莲花从事地下工作,以卖功夫针为掩护专门刺探旧县衙的动静,配合大军解放莲花。这一年的8月,解放军攻下莲花县城,守城的国民党桂系某部队溃退,蔡啸波带领100余名军政人员仓皇逃住南村,吓得屁都不敢放,连脚又躲进荷塘枧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县太爷蔡啸波丧魂落魄做了几日缩头乌龟,迫于解放军强大的攻势,终于缴枪投诚。当蔡啸波见到赵拨轮时,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卖针的东北佬,居然也是县长!
他卖针,他本身就是一根针刺,扎进了这个赣西小县,此时才露出那针头无比的锋芒。
这是一个颇有讽刺意味的戏剧性结局。就这样,一个卖针的东北佬接管了国民党莲花县政府,建立了崭新的人民政府。在衙门工作的旧僚做梦都想不到,一个卖针的小贩居然替代了冠冕堂皇的蔡老爷。赵拨轮接手后,大胆改造和起用自愿留下来的旧衙工作人员,顺利完成了新旧交替。
刚听到赵拨轮这个名字,我想到的是一个爱拨弄左轮手枪的将军。但见过他的人都说,赵面容白皙,儒雅、沉静,总是忘我地工作。他在莲花只工作四年,至今还像针一样扎根在莲花人的印象里。
作为井冈山红色区域的中心之一,主力红军退出后,遭受白色恐怖的莲花满目疮痍,不少村庄被血洗,国民党以割耳为记,疯狂屠杀革命群众。一个卖针人接手的赣西小县,真正的是千疮百孔、百废待兴。
60年过去了,由一个卖针人接过第一棒接力棒的赣西小县,如今宛如被绣花针刺绣过一样,比苏绣广绣更加美丽迷人:田园锦绣,山川秀美,人民安居乐业,事业蒸蒸日上。
每当晴朗的夜晚,一枝枪不绣钢雕塑巍峨矗立,枪尖上挑着一轮明月,月白风清,天地祥和。县城广场上休闲的人们在激情洋溢地扭动腰肢跳舞,在安然无忧地散步聊天,享受着和平与吉祥。我爱在纸上沉潜,更爱在广场上踱步,沉思。忆起在梅岭脚下读书时出黑板报,我曾经将南昌八一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画成由一支支燃烧的红蜡烛演化而成。我想,莲花广场雕塑那锃亮、锐利、挺拔的形象,不仅是象征莲花一枝枪,自然也熔铸进了那根穿透黑夜的锋利钢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