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原创]忆友 探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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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月前的今天，我的半世之交的挚友离开了这个世界。120天过去了，时间无法淡化我的悲痛，几次提笔想写点什么，却终因承受不了情感的大起大落而作罢了。她就是那位擅长剪纸的农民艺人——何品言女士。
    初闻噩耗我脑子轰然一片空白，电话里哽咽着竟然找不出、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安慰她的先生，独有那泪水肆意的流着流着……。过后，我许久未曾有过的毫不顾及的放声大哭了，夜里醒来枕头也湿了一大片。我的悲痛无以言说，为失去一位善良聪慧的大姐姐而哭，为她抛下相依相守恩爱有加、年老多病的先生而哭，也为她的离去触痛我的旧伤而哭。
    她是我先生大学同窗好友的妻子，我认识我先生的时候几乎同时就认识了他们。她的先生同我的先生原本都是留在高教系统的高材生，他先生却因为读书时就结婚了，为了照顾家里的老少，竟然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执意回了老家一所中学任教。
    几十年来，无论我先生在世时还是离去后我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亲如兄弟姐妹般的关系。曾经交往的点点滴滴依然清晰的留在我的记忆中。
    第一次见我先生时，他穿着一件面子是已经泛白、蓝色单卡的布、里子是紫蓝小方格家织粗布的旧棉袄。先生说是他武功的屈同学送的。后来我得知那件棉袄是何品言女士亲手做的，里子紫蓝小方格家织粗布是何品言女士亲手织的。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有这么一位关心他的好同学，这件棉袄第二年冬天我拆洗了，手工翻了个面，俨然如新。第三年冬天我又拆洗后，买颜料重新染了面子。先生一直穿了好几年，最后破了不能穿了，我将那紫蓝小方格家织粗布里子剪下来几块保存着，这既是他们友谊的见证，也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此后每年寒暑假我们几乎都要去武功普集镇他们家玩。甚至1965年我先生工作调动到四川后，每次先生回来探亲走的时候，买好回程火车票后，我们从西安上车，到普集镇下车，然后去签字，在他们家住一晚上，第二天我和他们一起再把先生送上火车，在那“执手相看泪眼”中是他们来安慰我的。
    我先生过世后，我更把他们当作思念先生的寄托，总想从他们那里找到先生的影子。我从四川调回陕西后，我的大儿子13岁在地方学校读高中，经常受到同学的欺侮。无奈我把孩子送到了他们家，因为屈先生在那里的学校当校长。我能把孩子送到他们家正是因为何品言女士的通情达贤惠。
    何品言女士长期生活在农村，年轻时为家务操劳，相夫教子。到晚年闲暇时她的艺术天赋才被挖掘出来，迷上了剪纸。竟凭借手中普普通通的小剪刀绽放出瑰丽多姿的艺术品。她的想象力丰富，剪功精湛，构图优美，花鸟鱼虫都在她手下栩栩如生。在我眼里她就是位当之无愧的民间艺人。
然而，天不随人愿。正当家人准备在当地为她举办剪纸展览时，他却被查出患自身免疫性肝炎，且已到了晚期。她的艺术细胞不久随着她进了天堂，给家人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只有她那些剪纸依然绽放异彩。
她走了，家人的悲痛自不必言说。而最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的是和她一生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患多种病年迈的先生。他在电话中对我说：走的人解脱了，给活着的人留下的是永远挥不去的不尽痛苦和思念。我理解，因为我已饱尝过了这种滋味。
    2009年12月21日，我为了看刚出生的孙子回了趟西安老家。办完了家里的事情后，12月27日，儿子开车带我去武功普集镇探望何女士的先生。进门后先给何女士上香，随后我先说：今天我们谁都不许哭，因为我们都老了，身体都不好，不能过分激动。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谁也没有做得到。泪眼对泪眼，想说的话太多、想忆的事也太多。临别时我儿子跪下给阿姨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