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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描写范文
小问题:作者分别从哪几个方面表现了对弟弟的各种印象?
弟弟(四则)
周永红
9月5日 星期日 阴转云
今天,我们家来了一个“小客人”,说是“客人”,其实就是从小在乡下跟姥姥长大的小弟弟——黑蛋儿.他,刚满六岁,留着嘎子头,黑红黑红的小脸,两只小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好奇地打量着屋中的每件东西。他一身乡下孩于的打扮,再加上姥姥给他起了个土里土气的名字“黑蛋儿”,就真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土孩儿”了。他见到我们,甚至见到妈妈,也是傻呼呼地发楞,使劲地往里吸着流到嘴边的鼻涕。
“土”,这就是我见到弟弟,对他的第一个印象。
9月6日 星期一 晴
今天,妈妈似乎是为了补偿弟弟应有的母爱,几乎把“玩具店”搬到了家。有大皮球、小手枪、塑料熊猫……但我看得出,弟弟最喜欢的还是那架蓝色的小飞机,他把小飞机在手里翻过来,倒过去,真是爱不释手.
一会儿,弟弟突然拉着妈妈的衣角,嘟囔道:“这飞机小,我不要.我要大的!”妈妈惊奇她问:“黑蛋儿,要大的干吗?看,这小的不是也能飞吗?不信,妈妈教你开。”“不,我不要,我要大飞机去接姥姥!”噢,原来如此!可是要大飞机,这是多么天真的愿望哪!
“傻”,这就是我对弟弟的第二个印象。
9月10日 星期五 阴
今天傍晚,我从屋里出来,突然发现弟弟不见了。我急得大声喊起来;“黑蛋儿——黑蛋儿——”“哎!”一个尖细的童音从那边梧桐树上碧绿的密叶中传了出来。我仔细一看,只见弟弟正双手抱着树干向着远处眺望。那棵树真高,我从来没敢想去“征服”,可弟弟却不知怎么上到了树杈上。我真替他担心,万—……我不敢想下去,只是大声命令道:“快下来,下来!”弟弟像是没听见,还是那么悠然自得,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不,我不下去,我要看,看看姥姥是不是还在那棵大柳树下望着我哩!”“你,你真野!“我真不知哪来的一股怒气,“哼,乡下的野孩子!”只听“哧溜”一声,弟弟已站在我面前,用袖子不停地抹着鼻涕,还不时地提提裤子.小嘴向上撅(juē)得老高.低着头,向我翻着白眼,一声不吭。我开始为自己的急躁引起的冲动感到后悔。于是我从心里埋怨爸爸、妈妈,都怪他们把他放到乡下,使本来可以成为又聪明又文明的弟弟,变成了一个乡下“野”孩子!
“野”,这是我对弟弟的第三个印象。
9月 12日 星期日 晴
这几天来.弟弟经常对着饭桌愣神。是饭菜不丰盛,还是味道不合口?说真的,鸡、鸭、鱼、肉、白馒头,桌上美味应有尽有.有些不说吃。就是听我都没听过的菜,也上了餐桌。莫非弟弟还认生?可这几天他已对这个新家很熟悉了。真猜不透,他的小闷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今天弟弟两眼盯着雪白的馒头发起愣来。妈妈疼爱地说:“黑蛋儿,这饭不好吃,你要吃啥?妈去给你买。”弟弟忽闪了一下大眼睛,摇摇头说;“不,妈,我想等姥姥来了再吃这馒头。姥姥在家尽拣窝窝头吃,给我留着馒头……”他说着,说着,小嘴一撇,眼眶里盛满了泪水。他的嘴唇翕(xī)动着,抽泣着说;“妈妈,我要姥姥来,我想姥姥,姥姥……”
妈妈一把搂住了弟弟,亲着他黑红的小脸,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我鼻子一酸,泪水像一层薄雾蒙住了双眼,透过这层薄雾,我看到了一个从来不认识的弟弟,发现了一颗幼小、天真、善良而美丽的心。
小问题:作者通过几件事来回忆、怀念外婆?为什么写这几件事?
忆外婆
孔宇玮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天色灰蒙蒙的,窗外淅沥淅沥地下着毛毛细雨。清明节后的一天,下午3点钟光景,我和妹妹还坐在桌子边做功课。突然,爸爸和妈妈一反往常,很早就回来了。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谁也不说话。爸爸的手里还拿了张电报,我心里暗暗地想:一定出了什么事了。我挨近爸爸身边,看了电报,才知道外婆因患高血压,突然在昨天去世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懵(měng)住了,想到我再也不能和外婆见面了,再也得不到外婆的受抚了,泪珠就一串串地往下掉……
我外婆住在浙江平湖乡下。记得我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常带我到外婆家去玩。
有一年夏天,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妹妹,乘上开往平湖的小客轮,又到外婆家去玩了。客轮乘风破浪地在黄浦江中飞快地行驶着。一路上,我顾不得欣赏两岸的风景,一心只盼着早一点到平湖。到了平湖码头,船一靠岸,我就挣脱了爸爸的手飞快地顺着田埂(gěng)往外婆家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外婆家。一跨进门,就看见外婆正在喂鸡,我迎上去叫了声:“外婆!”外婆先是一愣,然后笑眯眯地问我:“玮玮,爸爸妈妈没来吗?”我拉着外婆的手说:“他们在后面呢。”正说着,爸爸妈妈走了进来。外婆笑呵呵地说:“进屋坐。”说完,就引我们走进里屋。“看你们走得满头大汗,快快,快坐下歇歇。”外婆说着,打了盆洗脸水,又拿来了5把蒲扇,就拉起家常话来了。外婆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小脸蛋说:“玮玮今年好像瘦了。”又埋怨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搞的?孩子要读书,身体也很要紧啊!”说着,外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走到厨房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外婆端来了四碗又香又甜的饭焦茶——家乡土产和4碗热气腾腾的酒酿蛋。我望着外婆那慈祥的笑脸,拿起汤匙,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每逢外婆到我们上海来,我都感到特别高兴。外婆虽然上了年纪,但还经常参加田间劳动,还几次被评为先进呢。所以外婆每次来,妈妈总要她多休息休息,常常把要洗的衣服都藏起来。可是等妈妈一上班,外婆就忙起来了,不但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把已经破了的地方补得平平整整,一双手说什么也闲不住。
有一天早晨,已经7点多了,隔壁王阿姨刚从菜场买菜回来,她一边看着手表,一边急匆匆地走着。外婆亲切地招呼:“阿姨,买了点啥菜呀?“外婆,你看这带鱼多新鲜,但是等了好长时间,上班也要来不及了。”外婆诚恳地说:“你把鱼放在这里吧。我帮你洗干净,晾好,你晚上回来再蒸吧。”王阿姨踌躇(chóu chú)着,不好意思地说;“老麻烦您.怎么行呢?“那有什么要紧呢,你们双职工上班要紧,我在家里反正不忙,你有什么事情来不及做,尽管拿来,别不好意思。”说着,外婆边接过菜篮子,边催促王阿姨:“决定吧,别耽误了上班!”傍晚,当外婆把洗净、晾干、切好的带鱼送到王阿姨手里时,王阿姨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外婆就是这样待人真诚、热情,外婆一来,我们楼房里就热闹多了,大楼里的大人小孩和外婆都很熟。所以,不但我们盼外婆来,就是我们的邻居也常惦念着她,要是外婆稍长时间不来,就常常有人问我:“玮玮,你外婆什么时候来?很久没看见她了,她在乡下好吗?”
……
如今外婆离开我们将近一年了,但外婆那勤劳、朴实的品质时常激励着我努力向上,外婆那慈祥的笑容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问题:读完这篇短文,“杨立”在你脑海中是一幅什么形象?作者是如何描绘出这种形象的?
我的好朋友杨立
董焰
我们班的同学没有不知道我和杨立是好朋友的。
杨立,高高的个子,细长的眼睛,尖尖的下颊,整天笑嘻嘻的.谁见了他,有什么苦恼也会忘记。
杨立非常幽默,爱说爱笑,经常爱做些滑稽动作,逗人发笑。老师叫他到黑板上做习题,他就故意挺起胸脯,肩膀一耸一耸.舌头一伸一伸.迈起卓别林式的八字步,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连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他还爱和同学们开玩笑.有一次,郭瑜峰问他古诗“两个黄鹂鸣翠柳”是谁写的,杨立故意捉弄他,说是诸葛亮,郭瑜峰不相信,杨立故作正经地说:“这首诗最后一句是‘门泊东吴万里船’,你看,诸葛亮把船都停泊在东吴门前了,怎么不是他写的呢?”郭瑜峰便信以为真了。上课时,老师正巧问到郭瑜峰这首诗的作者,他便站起来高声口答:“诸葛亮!”全班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杨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郭瑜峰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
杨立这样调皮,我怎么和他成为好朋友的呢?说起来这里还有一段难忘的往事呢。
那是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教室里拿着一把铅笔刀比比划划地给同学表演《武松血溅鸳鸯楼》,杨立从旁边走过,胳膊蹭到了刀尖上,那时是初夏,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刀尖划破了他的胳膊,鲜血马上涌了出来。刚巧老师进门看见了。以为我是故意的,便一面给杨立包扎,一面批评我。杨立忍着疼痛替我向老师辩解,才把老师的火消了下去。我非常感激他。到医院缝伤口的时候,他痛得满脸流汗,但他一声没吭。我很佩服杨立的勇敢精神,同时觉得很对不起他。第二天早上,我带了几本我最喜爱的小画书去看望他。只见他斜坐在床上,胳膊上绑着绷带,脸上依然笑嘻嘻的,一点也没记我的仇。从那以后.我使和他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有一天,我们俩到大观园买铅笔,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倚着墙角哭,我们便走过去向她询问。小姑根一看是生人,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杨立可真有办法,他挤挤鼻子,咧咧嘴,做了个鬼脸,把小姑娘逗笑了。原来,她光顾看玩具,找不见妈妈了。杨立听了,便领着小姑娘到处寻找。花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了她的妈妈。杨立把小姑娘交给了这位阿姨,阿姨问杨立叫什么名字,杨立什么也没说,他向阿姨敬了个队礼,指指自己的红领巾,然后又耸了耸肩膀,挥手说了声:“Byebye!”转身迈开八字步,走了。周围的叔叔、阿姨都被他逗笑了。可是这次我没有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对他的心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杨立非常聪明,学习认真,学习成绩很好,每年都被评为三好学生;他还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和学校舞蹈队的队员,他跳的《苗家少年庆丰收》,曾博得了外宾的赞赏。他唱的日本歌曲《拉网小调》和《铁臂阿童木》主题歌,连日本朋友听了都鼓掌称赞。杨立真是个多才多艺而又心灵美的好同学啊!
放寒假后,好久没见杨立了,我很想念他。在写完这篇短文的时候,杨立的面容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他在笑,笑得那么天真,那么可爱……
小问题:从作者朴素含蓄的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出父亲、男孩、姨妈各有怎样的性格特点?
两碗牛肉面
我读大学的那几年,每逢双休日就在姨妈的小饭店里帮忙。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黄昏,店里来了一对特别的客人——父子俩。
说他们特别,是因为那父亲是盲人。他身边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那男孩看上去才十八九岁,衣着朴素得有点寒酸,身上却带着沉静的书卷气,该是个正在求学的学生。
男孩来到我面前,“两碗牛肉面”他大声地叫道。我正要开票,他忽然又朝我摇摇手。我诧异地看着他,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用手指指我身后墙上贴着的价目表,意思是只要一碗牛肉面,另一碗要清汤面。我先是怔了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原来他大声叫两碗牛肉面是给他父亲听的,实际上是囊(náng)中羞涩,又不愿让父亲知道。我会意地冲他笑了。
厨房很快就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男孩把那碗牛肉面移到他父亲面前,细心地招呼:“爸,面来了,慢慢吃,小心烫着。”他自己则端过那碗清汤面。他父亲并不急着吃,只是摸摸索索地用筷子在碗里探来探去。好不容易夹住了一块牛肉就忙不迭地往儿子碗里夹:“吃,你多吃点儿,吃饱了好好念书,快高考了,能考上大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老人慈祥地说,一双眼睛虽失明无神,满脸的皱纹却布满温和的笑意。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做儿子的男孩并不阻止父亲的行为,而是默不做声地接受了父亲夹来的牛肉片,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把牛肉片夹回父亲碗中。周而复始,那父亲碗中的牛肉片似乎永远也夹不完。
“这个饭店真厚道,面条里有这么多牛肉片。”老人感叹着。一旁的我不由一阵汗颜,那只是几片屈指可数、又薄如蝉翼的肉啊。做儿子的这时赶紧乘机接话:“爸,您快吃吧,我的碗里都快装不下了。”“好,好,你快吃,这牛肉面其实挺实惠的。”父子俩的行为和对话把我们都感动了。姨妈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我的身边,静静地凝望着这对父子。这时厨房的小张端来一盘刚切好的牛肉,姨妈呶呶嘴示意他把盘子放在那对父子的桌上。
男孩抬起头环视了一下,他这桌并无其他顾客,忙轻声提醒:“你放错了吧?我们没要牛肉。”姨妈微笑着走了过去:“没错,今天是我们开业年庆,这盘牛肉是赠送的。”男孩笑笑,不再提问。他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入父亲的碗中,然后,把剩下的装入了一个塑料袋中。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吃完,然后再目送着他们出门。
小张去收碗时,忽然轻声地叫了起来。原来那男孩的碗下,还压着几张纸币,一共是六块钱,正好是我们价目表上一盘干切牛肉的价钱。一时间,我、姨妈,还有小张谁都说不出话来,只有无声的叹息静静地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间。
小问题:梁实秋从哪些方面描写了他的老师?如果让你写你的一位老师,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启发?
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梁实秋
我在十岁的时候,遇见一位国文先生,他给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益也最多,我至今不能忘记他。
先生姓徐,名锦澄,我们给他上的绰号是“徐老虎”,因为他凶。他的相貌很古怪,他的脑袋的轮廓是有棱有角的,很容易成为漫画的对象。头很尖,秃秃的,亮亮的,脸形却是方方的,扁扁的,有些像《聊斋志异》绘图中的夜叉的模样。他的鼻子眼睛嘴好像是过分地集中在脸上很小的一块区域里。他戴一副墨晶眼镜,银丝小镜框,这两块黑色便成了他脸上最显著的特征。我常给他画漫画,勾一个轮廓,中间点上两块椭圆形的黑块,便惟妙惟肖。他的身材高大,但是两肩总是耸得高高,鼻尖有一些红,像酒糟的,鼻孔里常藏着两桶清水鼻涕,不时地吸溜着,说一两句话就要用力地吸溜一声,有板有眼有节奏,也有时忘了吸溜,走了板眼,上唇上便亮晶晶地吊出两根玉箸。他常穿的是一件灰布长袍,好像是在给谁穿孝。袍子在整洁的阶段时我没有赶得上看见,余生也晚,我看见那袍子的时候即已油渍斑斑。他经常是仰着头,迈着八字步,两眼望青天,嘴撇得瓢儿似的。我很难得看见他笑,如果笑起来,是狞笑,样子更凶。
我的学校是很特殊的。上午的课全是用英语讲授,下午的课全是国语讲授。上午的课很严,三日一问,五日一考,不用功便被淘汰,下午的课稀松,成绩与毕业无关。所以每天下午上国文之类的课程,学生们便不踊跃,课堂上常是稀稀拉拉的不大上座,但教员用拿毛笔的姿势举着铅笔点名的时候,学生却个个都到了,因为一个学生不只答一声到。真到了的学生,一部分是从事午睡,微发鼾声,一部分看小说如《官场现形记》、《玉梨魂》之类,一部分写“父母亲大人膝下”式的家书,一部分干脆瞪着大眼发呆,神游八表。有时候逗先生开玩笑。国文先生呢,大部分都是年高有德的,不是榜眼,就是探花,再不就是举人。他们授课不过是奉行公事,乐得敷敷衍衍。在这种糟糕的情形之下,徐老先生之所以凶,老是绷着脸,老是开口就骂人,我想大概是由于正当防卫吧。
有一天,先生大概是多喝了两盅,摇摇摆摆地进了课堂。这一堂是作文,他老先生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题目尚未写完,当然照例要吸溜一下鼻涕,就在这吸溜之际,一位性急的同学发问了:“这题目怎样讲呀!”老先生转过身来,冷笑两声,勃然大怒:“题目还没有写完,写完了当然还要讲,没写完你为什么就要问……”滔滔不绝地吼叫起来,大家都为之愕然。这时候我可按捺不住了。我一向是个上午捣乱下午安分的学生,我觉得现在受了无理的侮辱,我便挺身分辩了几句。这一下我可惹了祸,老先生把他的怒火都泼在我的头上了。他在讲台上来回地踱着,吸溜一下鼻涕,骂我一句,足足骂了我一个钟头,其中警句甚多,我至今还记得这样的一句:
“×××,你是什么东西,我一眼把你望到底!”
这一句颇为同学们所传诵。谁和我有点争论遇到纠缠不清的时候,都会引用这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把你一眼望到底”,当时我看形势不妙,也就没有再多说,让下课铃结束了先生的怒骂。
但是从这一次起,徐先生算是认识我了。酒醒之后,他给我批改作文特别详尽。批改之不足,还特别地当面加以解释,我这一个“一眼望到底”的学生,居然成了一个受益最多的学生了。
徐先生自己选辑教材,有古文,有白话,油印分发给大家。《林琴南致蔡了民书》是他讲得最为眉飞色舞的一篇。此外如吴敬恒的《上下古今谈》,梁启超的《欧游心影录》,以及张东荪(sūn)的时事新报社论,他也选了不少。这样新旧兼收的教材,在当时还是很难得的开通的榜样。我对于国文的兴趣因此而提高了不少。徐先生讲国文之前,先要介绍作者,而且介绍得很亲切,例如他讲张东荪的文字时,便说:“张东荪这个人,我倒和他一桌上吃过饭……”这样的话是相当地可以使学生们吃惊的,吃惊的是,我们的国文先生也许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吧,否则怎能和张东荪一桌上吃过饭。
徐先生介绍完作者之后,朗诵全文一遍。这一遍朗诵很有意思。他打着江北的官腔,咬牙切齿地大声读一遍,不论是古文或白话,一字不苟地吟咏一番,好像是演员在背台词,他把文字里蕴藏着的意义好像都宣泄出来了。他念得有腔有调,有板有眼,有情感,有气势,有抑扬顿挫,我们听了之后,好像已经理会到原文意义的一半了。好文章掷地作金石声,那也许是过分夸张,但必须可以琅琅上口,那却是真的。
徐先生最独到的地方是改作文。普通的批语“清通”、“尚可”、“气盛言宜”,他是不用的。他最擅长的是用大墨杠子大勾大抹,一行一行地抹,整页整页地勾;洋洋千余言的文章,经他勾抹之后,所余无几了。我初次经此打击,很灰心,很觉得气短,我掏心挖肝地好容易诌出来的句子,轻轻地被他几杠子就给抹了。但是他郑重地给我解释,他说:“你拿了去细细地体味,你的原文是软巴巴的,冗长,懈啦光唧的,我给你勾掉了一大半,你再读读看,原来的意思并没有失,但是笔笔都立起来了,虎虎有生气了。”我仔细一揣摩,果然。他的大墨杠子打得是地方,把虚泡囊肿的地方全削去了,剩下的全是筋骨。
我离开先生已将近50年了,未曾与先生一通音讯,不知他云游何处,听说他已早归道山了。同学们偶尔还谈起“徐老虎”,我于回忆他的音容之余,不禁地还怀着怅惘(chàng wǎng)敬慕之意。
小问题:妈妈的梦幻是什么?为何有这样的梦幻?
妈妈的梦幻
李敖
妈妈从小有一个梦幻,就是当她长大结婚以后,她要做一家之主,每个人都要服从她。
当妈妈刚到我们李家的时候,妈妈的妈妈也跟着来了。外祖母是一位严厉而干练的老人,独裁而又坚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大权独揽:上自妈妈,下至我们八个孩子(二元宝,六千金),全都唯她老太太之命是从,妈妈虽是少奶奶兼主妇,可是在这位“太上皇后”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王”,一个孩子们的小头目,一个能生八个孩子的大孩子。
由于外祖母的侵权行为,妈妈只好仍旧做着梦幻家。她经常流连在电影院里——那是使她忘掉不得志的好地方。
在外祖母专政的第十九年年底,一辆黑色的灵车带走了这个令人敬畏的老人。
五天以后,爸爸从箱底掏出一张焦黄的纸卷,用像读诏书的口吻向妈妈朗诵道:
“凡我子孙,当法刘伶:妇人之言,切不可听!”
带着冰冷的面孔,爸爸接着说:
“这十六个字是我们李家的祖训。十九年来,为了使姥姥高兴,我始终没有拿出来实行,现在好了,你们外戚的势力应该休息休息了!从今天起,李家的领导权仍旧归我所有,一切大事归我来管,你继续照做孩子头!”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中,妈妈的梦幻再度破灭了!于是,在电影院附近的几条街上,更多了妈妈的高跟鞋的足迹。
爸爸的治家方法比外祖母民主一些,他虽禀承祖训,不听“妇人之言”,可是他对妈妈的言论自由却没有什么钳制的举动。换句话说,妈妈能以在野之身,批评爸爸。通常是在晚饭后,妈妈展开她一连串、一系列的攻击,历数爸爸的“十大罪”:说他如何刚愎自用,如何治家无方……听久了,千篇一律总是那一套。而爸爸呢,却安坐在大藤椅里,一面洗耳恭听,一面悠然喝茶,一面频频点首,一面笑而不答。其心胸之浩瀚,态度之从容,古君子之风度,使人看起来以为妈妈在指责别人一般。直到妈妈发言累了,爸爸才转过头来,对弟弟说:
“‘唱片’放完啦!小少爷,赶紧给你亲爱的妈妈倒杯茶!”
旧历年到了,爸爸总是预备九个红包,妈妈在原则上是绝不肯收这份压岁钱,可是当弟弟偷偷告诉她分给她的那包的厚度值得考虑的时候,妈妈开始动摇了,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她终于没有兴趣再坚持她的“原则”了!
堂堂主妇被人当做孩子,这是妈妈最不服气的事。可是令她气恼的事还多着哪!妈妈逐渐发现,她的八个孩子也把她视为同列了。例如爸爸买水果回来,我们八个孩子却把水果分为九份,爸爸照例很少吃,多的那份大家都知道是分给谁的,妈妈本来赌气不想吃,可是一看水果全是照她喜欢吃的买来的,她就不惜再宣布一次“下不为例了”!
爸爸执政第八年的一个清晨,妈妈在流泪中接替了家长的职位。丧事办完以后,妈妈把六位千金叫进房里,叽叽咕咕地开了半天妇女会,我和弟弟两位男士敬候门外,等待发布新闻。最后门开了,幺小姐走出来,拉着嗓门喊道:
“老太太召见大少爷!”
我顿时感到情形不妙。进屋以后,十四只女性的眼光一齐集中在我身上,我实在惶恐了!终于,妈妈开口了,她用竞选演说一般的神情,不慌不忙地说道:
“李家在你姥姥时代和你老子时代都是不民主的;不尊重‘主权’——‘主’妇之‘权’——的!现在他们的时代都过去了!我们李家要开始一个新时代!昨天晚上听你在房中读经,高声朗诵礼记里女人‘幼从父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一段,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念给我听的。不过,大少爷,你是聪明人,又是在台大学历史的,总不会错认时代的潮流而开倒车吧?我想你一定能够看到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夫死从子’的时代了……”
我赶紧插嘴说:“当然,当然,妈妈说得是,现在时代的确不同了!爸爸死了,您老人家众望所归,当然是您当家,这是天之经、地之义、人之伦呀!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您做一家之主!我投您一票!”
听了我这番话,妈妈——伟大的妈妈——舒了一口气,笑了,“筹安六君子”也笑了,“咪咪”——那只被大小姐指定为波斯种的母猫,也摇了一阵尾巴。我退出来,向小少爷把手一摊,做了一个鬼脸,喟然叹曰:“李家的外戚虽然没有了,可是女娲却来了!好男不跟女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咱们哥俩还是赶快‘劝进’吧!”
妈妈政变成功以来,如今已经五年了!五年来,每遇家中的大事小事,妈妈都用投票的方法来决定取舍,虽然我和弟弟的意见——“男人之言”——经常在两票对七票的民主下做了被否决的少数,可是我们习惯了,我们都不再有怨言,我们是大丈夫,也是妈妈的孝顺儿子,男权至上不至上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妈妈能实现她的梦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