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走啊走——观《步履不停》有感

一开始知道这部电影，是在喜欢的写作者博客里，她写一早起来收拾停当以后，又坐下来看了一遍《步履不停》。她有一架小小的放映机，想象她斜躺在沙发上，看投射在白墙上的画面一帧帧如水般流淌下去，总不知不觉陷入羡慕中，你想想，这不是“私人影院”是什么？不过，屈在电脑前看电影，喝一杯茶，吃一块蛋糕，其实也是会被羡慕的好时光呢。　　

比起电影的另一个名字“横家山之味”，我更喜欢“步履不停”。　　

前者听来像一部拍摄美食的影片，能联想得到的最其乐融融的画面就是一家人围在木地板上的矮桌边，在朴素的生活里享受美食的滋味。而“步履不停”，提供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想象，它可以是说人们生活的脚步匆忙往前，遇见再大的困难也要鼓起勇气往前走；可以是说在生活的种种压力之下，有家人的陪伴，就不必孤单行走，可以互相鼓励互相扶持把人生的路走下去……两遍三遍看下来，果然还是“步履不停”更切合影片的主题。　　

如果要赋予这部片子一个形容词，我所能想到的第一个，是“平静”，平静的表面之下有着不需演绎的真实人生。　　

在讲得更多之前，还是有必要把电影讲述的故事复述一遍：在哥哥纯平的忌日到来之时，弟弟良多携二婚的妻子和儿子赶回家扫墓，姐姐千奈美也和先生一起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聚到位于横家山的家中。　　

年轻的时候开诊所的父亲恭平，年老之后不再经营诊所，但也丝毫没有想要把占据小屋一方的办公室拆掉。母亲为家庭服侍了一辈子，操劳一生，在家中始终没有太多的说话权，但笑容却见她非常乐于并且也已经习惯为这个家庭付出。纯平是长子，多年前为救落水儿童不幸溺水身亡，虽然已经往生，父母提起来时仍是一脸骄傲。而四十多岁失业的良多，平常一直回避掉“不如哥哥优秀”也没有令父母亲放心的事实，在哥哥忌日这天显然过得比平日要不安得多。　　

好的电影是这样，它不会把你的头按在屏幕前方，硬生生地给你灌输各种思想，而是如同润物细无声那般慢慢地跟你讲，你也慢慢地看，一遍看下来或许没有发现太多惊奇的地方，一如本片只是拍摄了一家聚会的24小时，当是你愿意回头看第二遍，叫你思考连连的真本事才露出脸来。　　

影片一开始，母亲和女儿在厨房里忙活，一人给一个萝卜剥皮。父亲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穿过门廊出门就要走，女儿连忙从厨房里喊爸爸路过便利店记得买牛奶回来。镜头带到这里，是逆光拍摄玄关，景深让拄着拐杖一声不吭出门的背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一个在家庭里渐渐不那么有话语权的父亲，不肯丢掉往日的尊严，那种大男子主义的全部心思，在这个镜头里面交待得格外清楚。　　

他随即出门，和隔壁的欧巴桑寒暄几句，转身走进安静的巷子。这时背景音乐恰到好处地响起来，旋律简单而重复的吉他，也仿佛这缓缓的步子一样，也在跟你讲“步履不停”的故事。人，巷子，随着太阳渐强的蝉鸣，吉他的声音，同时在讲故事。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简直让你无法抵抗想要继续看下去。　　

有时候你为导演的聪明所折服，但实际上技巧永远不比真实再现普通的人生更有力量。　　

另外两个镜头，也是一样动人。母亲与儿子媳妇一起去海边墓园扫墓归来，一段上坡路把年老的母亲折腾得够呛。起初她挽着儿子的手臂，后来干脆像小女儿拉着爸爸衬衫的一角，一边抱怨“老了走不动了”，一边忍耐地往家里走。另一个镜头，是早晨父亲要出门散步，良多和儿子陪着，这样一家三代去海边散步。儿子发现父亲赶不上小孙子的步伐，停下来掏出手机佯装接电话，等父亲往前走了再跟在他后面——亲人的深情到此全面展开，不用旁白，也不需要对话，就是这样三代人简简单单地散步，也足见感情之深。　　

观影笔记里这样写着：最宝贵的人生情感，莫过于亲人给予的那种可贵的相伴相惜和相知相爱。他们知道我们身上的每个弱点和缺点，懂得小心翼翼维护我们的尊严，因而那种合适的，恰到好处的相处方式总是值得一再回味，然后用同样的珍爱回馈给他们。父母对孩子一贯带有期望，然而若是子女没有能够成为非常优秀的人，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的爱不会因为他不够优秀而减少，只会默默地担心倒是真的……　　

它是枝裕和导演的，《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