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儿时有一年的“端午节”......
今日又是端午节了。
从打记事算起,端午节已过了五十多个,但只有儿时有一年的“今日”叫人难忘的清晰如初——
那天早上不象以往,起床要靠奶奶或爷爷又拍屁股又揪耳朵的催,而是早醒了天却还黑洞洞的不能起,只能在被窝里瞪着两眼等。
好不容易听见睡在东炕上的爷爷已开门出去了(爷爷天天是天不明就起床的),瞅见窗户上糊的麻头纸发了白,屋里也透明了,心想能起了,谁知我这头翻身刚要爬起来,就叫睡在那头的奶奶按住了:“来,系上五色线(就是五种颜色的细线搓成的绳,说是能辟邪)再下炕。”
我只好又趴下,等奶奶把早就压在她枕头下的五色线团和剪子摸出来,先给我的两条腿的脚脖子上系好了,我又爬过来坐进奶奶的被窝,待奶奶也披着衣裳坐在被窝里把我的两只胳膊上系上,往我的脖子上也系好了,她才从她的枕头下把我的衣裳拖出来说:“好了,穿上下吧。”
整个过程里我都是不高兴的,在前几年过端午节,奶奶一给我弄这我就跟她嚷,但今年只能嘟着嘴“敢怒不敢言”,为的是“委曲求全”。
求的什么“全”?你往下看吧——
等我穿好衣裳,跳下炕抖上鞋了,见奶奶重又躺进了被窝里还不吭气,我就只好央求她老人家了:“奶奶,给了我‘墨盒’吧。”
已装又睡着了的奶奶,这才开了口说:“找你爷爷要,他拿着哩。”
“我没有拿,还是你奶奶藏着哩。”正在扫院子的爷爷接上了话。
这一下,似乎激怒了奶奶,她不和我说“墨盒”在那儿,却是“说落”起爷爷来:“你没事干了你,非要和他说‘蛤蟆躲端午’撩他下麻池(就是水池)去逮蛤蟆。他多大个人,他爹娘又不在(因我父母在外地工作,我从小是跟着祖父母生活),要出个事叫怎弄哩?!”
说到这里,我就得交代一下了。那是昨天下午我放学回来后,见奶奶在蒸“蒸米”(在我们当地,端午节里有包粽子的,也有蒸“蒸米”的,它是用蒸锅把锅里的一层粟米一层红枣装起来的生食蒸熟,放凉后再吃的一种食品),就跑到火边去问奶奶“蒸米”多会就‘中’(中是熟的意思)了,
这话叫正往门上插艾蒿的爷爷听见了,笑着说:“光游个吃,你知道端午除了吃蒸米,还有甚?”
我好奇地问:“还有甚?”
“反正说了你肯定喜欢,”爷爷说。
“收住你那张嘴呀。”奶奶说话了,似乎她知道爷爷要说什么。
这也就使我更想知道是什么,就搂着爷爷的腿叫他快说。
“ 讹”的爷爷没法了,他朝奶奶瞧了一眼,对我说:“明天早上,咱村外的麻池里,不但听不到蛤蟆(青蛙在我们这里的叫法)叫,也见不到蛤蟆跳。你知道是为甚?”
我听了觉得好奇,问“那为甚?”
“蛤蟆躲端午嘛。”爷爷说。
“蛤蟆为甚躲端午?”我又追问。
爷爷说:“因为在这一天里捉住的蛤蟆,淹进墨盒里化成水,能做治‘痄腮’的药。”
“墨盒?就我写毛笔字用的墨盒?”我说。
“对,就是用它淹。”爷爷说。
“还非得是端午节这一天逮的蛤蟆?”我追问爷爷。
爷爷说:“那当然,这是偏方。”
“那,那咱明天也逮个吧?”我说。
“行。”爷爷说,“你墨盒还在就行。”
我不知道爷爷说这话的意思,墨盒怎会不在呢?,我当下就去放在炕沿上的书包去掏。哎,怪了,下午在学校写大楷本还用过,放学时请清楚楚记得装进书包里的,怎现在就是没了?
我百思不解的直抓头,爷爷却笑了:“有人早藏了。”
我一听明白了,是说奶奶拿走了。就转身要找奶奶去要,却叫爷爷一把拉住了,他朝我挤挤眼,对着我耳朵又低语几句。我就再没吭声......
现在,见奶奶骂开了爷爷,我傻眼了,觉得爷爷教我要“委曲求全”的委屈也白受了,今天的“逮蛤蟆”这个“全”怕也求不成了,急的直想哭。
就在这时,爷爷来到了奶奶跟前,一边摸住我的头安慰我,一边替我给奶奶说开了好话:“老婆子,你瞧孩子从昨天下午回来到这会儿多听你话、多乖哩,还不该奖励奖励?再说,我已经给孩子说了,就叫他去耍这一回吧。”
“跌到水里谁管?!”奶奶冲着爷爷说。
“我和他去总行吧,”爷爷用商量的口气说。
“你小哩你?”奶奶说。
“那你说该怎?就这一回,这总行了吧?”爷爷又说。
大半天不见奶奶回话,爷爷又朝我挤挤眼。
我明白了爷爷的意思,用嘴亲着奶奶的脸说:“奶奶,就叫我耍这一回吧,就这一回。”
“不是奶奶不叫你耍,是太怕了。”奶奶和我说罢,又朝爷爷瞪一眼,“在橱柜顶上哩,有个甚朝你老东西算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