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六单元 张弛·刚柔·繁简──《柳毅传》(节选)的辩证笔法
一、情节展开的张与弛。
这篇神话故事沟通人与神,贯通人间(径阳)、龙宫(灵虚)、和上帝所在的“九天”,自由发挥的空间极大,但作者却没有随心所欲,信马由僵,而是有张有弛,放收有度,使文章更有吸引力。例如柳毅与牧羊的龙女偶遇“于道畔”,“毅怪视之,乃殊色也”。为了弄清原委,急人所难的柳毅主动“诘之”,龙女“对曰”、“又曰”;“闻子之说,气血俱动”的柳毅又间“导我”之术,龙女又“谢曰”;柳毅三问,龙女才晓之人洞庭之术,并“于儒间解书,再拜以进,东望愁泣”。至此,悬念已生,矛盾有待发展。但就在文势待续“张”之时,作者却插入了柳毅对羊群的“复问”,且安排了两问两答,还专门描写了羊群“矫顾怒步饮龁”之“异”。这些看似闲谈的描写就是“张”后之“弛”,其妙有三:一是使愁不自胜的龙女借此平静心境,双方的感情交流体现出多立面;二是说羊是“雨工”之类的内容更增加了神奇色彩;三是形成文势的跌宕舒缓,强化读者的悬念。又如柳毅到了“洞庭之阴”,“易带,向树三击”,终于进了灵虚殿,眼看柳毅与龙君相见在即,作者却又舒缓文笔,插入柳毅与武夫关于“火经”的问答,这是又一次的“张”后之“弛”,这种笔法既体现了神话题材的特点,又使情节的推进波澜起伏,避免了简单化。再如龙女获救回归龙宫,读者没有马上看到她与救命恩人喜极对话的场面,作者此时又着“弛”笔,安排龙君“辞归宫中”,听女儿诉“怨苦”,即使龙君“复出,与毅饮食”时,龙女也未上场,作者让矛盾的发展放慢速度,正是为下文新的矛盾(钱塘君席间逼柳毅娶龙女)的产生作准备,做到了“张”而后“弛”,“弛”为“张”设,张弛结合,引人入胜。
二、人物塑造的刚与柔。
人物形象的可信度往往决定于人物性格的多立面。优秀作家善于把看似对立的性格内涵和谐地统一于人物一身。作品中的钱塘君尚未出场时,作龙君“恐钱塘所知”,要左右“疾告宫中,无使有声”,待钱塘君正式出场,他威猛、暴烈,似钱塘江潮汹涌不羁的性格特征就凸现得虎虎动人:“大声忽发,天坼地裂,宫殿摆簸,云烟沸涌”四句以声写其威;“长千余尺,电目血舌,朱鳞火鬣”三句以光、色夸其奇;“项掣金锁,锁牵玉柱,千雷万霆,激绕其身,霰雪雨雹,一时皆下,乃擘青天而飞去”等句以冲破一切桎梏的爆发力状其勇。而龙君所言钱塘君敢犯天颜之事,更可见其嫉恶如仇的性格特征。钱塘君虽然威猛得有些卤莽,但作者仍注意表现他性格中的另一面,例如钱塘君在席间“尽礼相接”、“退而再拜”、“复再拜”,这是谦逊有礼之“柔”;钱对毅说“飨德怀恩,词不悉心”,抒发出自内心的感激,这是知恩达理之“柔”;钱对兄说“不遑辞候,惊扰宫中,复忤宾客。愧惕惭惧,不知所失”,再表歉疚而毫无居功之意,这是温和恭谦之“柔”;而钱塘君“弛至九天,以告天帝”的做法比之以前“一怒”斗天帝来又多少显示出他由“刚”转“柔”的微殊。正是由于在凸现钱塘君勇猛粗犷这一主导性格中揉入了“柔”的成分,才使这一人物形象真实可信,也显得可亲可敬。
三、语言表达的繁与简。
为了突出主旨,作者将有些情节用简笔带过,例如柳毅告别龙女后到访洞庭,时隔月余,文章只用10余字,可见用墨之俭;钱塘君只用“午战于彼”述其攻打厮杀之状,亦见惜墨如金。而在当繁处,作者又写得细腻详尽,针脚绵密。例如龙女托柳毅传书部分就写了700余字,仅龙女的愁态描写,就有“始楚而谢,终泣而对”、“歔歔流涕,悲不自胜”、“悲泣,且谢”、“东望愁泣,若不自胜”等语,正是这些繁笔,把龙女迫切求助而又欲言还休的羞怯情态表现得极富层次性;又如文章分别用100余字写柳毅对龙君述说龙女的遭遇和钱塘君一时怒起“擘青天而飞去”的情景,多用铺排句式,以此繁笔凸现柳毅的侠义个性和钱塘君的暴烈性格。最妙的是结尾处龙君与钱塘君的三问三答,少则3字,多则5字,用语可谓省俭至极,然问者之专注、急切,出于慈爱之担忧;答者之坦然、快意,仍沉浸在速胜中之心态,溢出字里行间。
编辑点评:从三个对立统一的方面探析古代名篇的写作艺术,文思奇巧;文章有细节分析,又有宏观把握,既不空泛,又很精粹。(刘真福)





